「扳分道的啦!」

張阿姨的攤位就在阿婆隔壁,她就住在舊車站下,那棟沒住多久就舉家遷移的房子,是從前在車站裡專門負責扳轉分道的林鐵員工蓋的,荒廢已經十多年的

時間。



「那個地嘸好啦,他們搬進去以後精神都變的不太正常……。」在當地人的眼中,這棟荒廢的老宅帶有那麼一點神秘又詭異的色彩;房子的主人搬回附

近的紅楠坑之後,沒多久也過世了。 

「要很有福氣的人才能住!?」張阿姨是這樣說的。

「地基的關係啦。」

「地基!?」

荒廢的老宅,陰雨的天氣,濕冷的寒風,詭異的傳說……,所有靈異的元素差不多齊了。

「那裡是一個龍頭!!」從我們身旁忽然冒出這一句話來。

「阿貝!?你什麼時候來的啊!?」這下可好,多了一個無聲無息出現的老伯。

張阿姨倒是面不改色,因為那是她老公-張江泉


 

江泉伯戴著一頂繡著避邪劍獅的帽子,臉上掛著一付大眼鏡,悠哉地燃起一根菸,完全無視於我們額頭上冒出的冷汗

「車站那裡是龍頭的所在,卡早當車站用的時候沒關係,但如果是私人住……

「就會有事情!!」菸霧從江泉伯口中緩緩吐出。

「就是這樣,那個人才會在坐杉仔車上山的時候被落下的時頭砸斷手指,只剩下一截大拇指。」那個人,當然就是蓋房子的那個人

荒廢的老宅,現在包圍在雨霧當中若隱若現,像是在窺探我們….




「卡早這裡算是大站,車站有三個人,一個是站長,另外一個就是添水。」

 「添水!?是幫蒸氣火車加水嗎?」

「對!….還有幫忙扳分道!」扳分道!?那不就是「那個人」的工作嗎!?

「另外一個就是要幫忙關山洞!!」

關閉山洞這個工作在梨園寮車站的時候曾聽慶德伯說過。

過了樟腦寮車站之後會經過二個相鄰不遠的隧道,也就是全長75公尺的二號以及657公尺的三號隧道,在這兩個隧道之間的溪流(牛稠溪支流)會產生上升氣

流,形成的強風會吹往隧道內,這在使用蒸氣火車的時代,煙囪排放的黑煙會被吹往隧道內,這時車頭前面客車裡的乘客就倒大楣了,(上山火車頭在客車

後方)火車通過隧道之後,乘客臉上、身上都會被煙塵燻的又髒又黑,於是在隧道上風處會設置隧道門,在火車進入隧道之後迅速關上,不讓風從隧道吹

入。





說是門,江泉伯說他在這裡看見的「門」其實是一塊像門簾一樣的「大帆布」,其他地方有些則是開闔式的木門或是鐵門。

這種隧道門的設施通常只有在較長的隧道口外才會設置,短距離的隧道由於列車通過時間短,通常是不會有的。

林阿姨說這種「關山洞」的工作,大概在40年前就沒有了,江泉伯在小時候曾經見過這種特殊又有趣的工作。

和李伯伯一樣,他的祖先在百年前來到這裡定居,據說當初因為家族人口過多,於是從新港輾轉遷徙到樟腦寮這裡,也有親族遷移到雲林太平一帶。

 「イシ!」

江泉伯問我們每個人的姓氏,每個人的姓氏他都用日語唸出來,到了姓「石」的偉平,他說他不清楚「石」這個姓該怎麼說,只好用日語當中的「石頭」來

代替,於是「イシ」(音:伊細)成了偉平的日文名字。

張阿姨正在準備炊芋稞,每逢星期假日遊客較多的時候他都會在星期五和星期六準備芋稞或是鼠麴稞放到攤位上來賣,張阿姨答應我們改天來記錄她炊稞的

過程。

 

「等我一下。」

剛走過2號隧道,全長657公尺的3號隧道就在眼前,我們分別拿出手電筒,準備進入這個貫穿獨立山的幽長隧道。

「............阿嘴?這個是什麼?」

「頭燈啊,我爸幫我準備的!!」學弟阿嘴一派天真,拿出一個很像礦工用的大頭燈,大小就和以前腳踏車上裝的電燈差不多,更妙的是它還必須連接在背

包裡的充電「馬爹利」。我們一伙人笑到眼睛都噴淚了,他倒是氣定神閒地慢慢把頭燈戴到頭上,然後打開電源測試亮度!

嘴爸早就把電池充的飽飽的,阿嘴頭上頓時大放光明,一道光束往區漆黑的隧道深處直射過去,我們手中號稱尖端科技產品的LED頓時黯淡不少。

「老東西還是有老東西的強處啊。」


 

 

 

山裡的霧氣飄進隧道裡,整個隧道瀰漫著白色的迷濛。

山雨時停時下,有些路段已經被吞沒在山霧裡,只能順著鐵軌前行,才不至於迷失方向。

現在是下午1點,雨勢的阻撓減慢了前進的速度,最後乾脆在5號隧道口外休息,等待雨停。

「哇喔~~~~~。」看到眼前的景致,我不禁驚呼。

遠方的山巒現在就像是海中的小島,雲海在島岸邊不停翻騰著,耳邊伴奏著雨滴鳥鳴的聲音,被我們埋怨的雨,卻給了我們如此悸動的饗宴?

「我開始覺得不虛此行了。」小不點讚嘆著。

 

 

 

 

 

……什麼時候,我們才會覺得不枉此生呢?




到了這裡,雨勢逐漸收斂,陽光偶爾趁隙竄出厚厚的雲層透氣,鐵道旁滿布青苔的儲水槽,枯枝落葉灑落在一旁,欣怜用微距模式拍了張近距離的照片,

苔蘚小草卻看成一片鬱鬱叢林,阿嘴直說:「好屌!!」


原本毫不起眼的事物,換個方式,換個角度,甚至是換個態度……,都會讓你驚訝地發現「一粒沙塵,也可以是一個世界!」


每看見一次,腳底下的樟腦寮車站就呈倍數縮小一次,走起獨立山的螺旋路段特別讓人容易感到疲累,前一分鐘還可以望見山下雲霧繚繞,下一分鐘卻是雲

散霧盡,我們笑說:

「原來連雲海都要趕場作秀啊!?」


 

 

「你們上次不是有到竹崎嗎?」我們在獨立山車站遇上今天駐站的大叔,中午還在樟腦寮看見他,下午就跑到獨立山站來賣票了;上午在樟腦寮搭第一班上


山火車到獨立山,待會他要搭著最後一班下山火車回樟腦寮。

「很多人都說,偶怎麼又在這邊了?」許多遊客搞不清楚為什麼早上在樟腦寮見到他,為什麼還會在獨立山看見另一個長相這麼神似的人?

「竹崎那個地磅最近要整修了。」

目前林鐵沿線只剩下竹崎車站還保存地磅設備,秤量車輛空重或是載重,新購入的車廂也都會來這裡秤重,最近出廠的檜木車廂自然也不例外。

林鐵同時向日本訂購四輛新式的柴油機車頭,每輛造價五千萬台幣,目前已經有兩輛交車。

「但素這個新機車頭有電腦控制的系統喔!」

「那不就表示人力需求會減少了?」

「對啊………。」

大叔一家三代人都在林務局工作,爺爺和父親都是「工務」部門的道班工人,直到他這一代才考入了「運務」部門,轉眼間他已經在林鐵服務了三十年的時

間,明年民營化之前,他也將要退休去了。

「那……退休以後呢?」

「偶要回家去種田啊!」





 

 

 

關上車站大門,大叔搭上下山的末班車離開。

「對了,大叔叫什麼名字?」我問欣怜,因為在竹崎遇見大叔的人就是她。

「蛤!?我不知道ㄋㄟ?」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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