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今天是我們註定要分離的那一天。
傍晚天氣轉涼，阿嬤說等明天出太陽的時候再帶你到外面走走。
你堅持要坐在床邊，寧願忍著打盹，希望換來一夜好眠…。
直到我要離開，你像開刀那天我在加護病房看見你時，緊握住我的手跟我說：「謝謝！」
這成了最後一句，你對我說的話。
今天早上豐玉打電話給我，哭著說醫生正在幫你插管。
阿嬤站在病房走廊外哭紅了眼，對我說：
「伊嘸法度了………。」
你用力握著我的手，看著我，不住嚅哆著嘴，卻說不出半個字…。
病床邊圍滿了人，卻沒有一個人能夠知道你想說的話….，每個人都在猜，但每個都猜錯了…。
你的意識清楚，口中的管子讓你感到不舒服。
阿嬤說你抓著她的手，要她幫你把管子拔掉……，但阿嬤怎麼忍心？
大家都說…，等你可以自己正常呼吸，就可以把管子拔掉了。
醫生和護士來看你時，你看著他們的眼神，是那種很相信的眼神；相信，一切又會像上次一樣…。
有驚無險。
那一天，你又嚷著要出院，阿嬤耐心地哄著你：「等你卡好，身體養好咱再回家。」然後我又抱著你上床、下床…，那是最後一次，我和你那麼靠近，靠近
到我的臉貼著你的臉頰，我想：「過幾天再來幫你刮鬍子。」
才過不三個小時，我到加護病房去看你時，他們已經為你進行了急救。
這次，你再也沒有抓住我的手。
你瞇著眼睛，像是在看著我們……。
你的心臟，依然頑強地跳動著。
直到阿嬤來了，在你耳邊喊著你的名字，然後，你的心跳開始逐漸變慢……。
阿嬤還來不及對你多說什麼，就要決定：
要不要繼續？
然後，家人拉開了阿嬤，一群人圍上來開始對抗不請自來的死神。
30分鐘，是我們和你最後的努力，是阿嬤最後的期待…..。
我和豐玉用力擠壓你的心臟，輪番抵抗贏不了的敵人，打一場註定失敗的戰爭…。
你瞇著眼睛，像是在看著我們……。
4點48分50秒……，我的手離開了你的胸膛。
從此，你得到解脫，然後可以自在地飛翔，不必再擔心，缺了一條腿，該怎麼走？
「伊說伊要照顧我………伊說伊要照顧我………。」
阿嬤哭喊著……。
你瞇著眼睛，像是在看著我們……。
此刻，你已經回到朝思暮想的老家，那六十多年的老房子，六十多年的老伴…，現在都守在你的身旁；我們那1045天的緣分，也在今天走到終點。
這條鐵路伴隨著你充滿傳奇和驚險的一生，也把我們牽引到你的生活裡…，這最後的30天，濃縮了一切的情感。
阿公啊…，從今以後，我們只剩下想念了。
留言列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