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類特別興奮,因為今天她總算如願以償。

要讓家人點頭同意讓她參加一次鐵道踏查並不容易,尤其是在即將面臨學測的慘綠高三階段;但是她辦到了。

每當我們在團部談論起鐵道踏察的種種,她的眼神總是閃閃發亮,播放踏察影片的時候,她又總是最容易哭也最容易笑的那一個,她每次都想去,但每次都被家人拒絕;同期入團的兩個行義裡,鳥類是家人限制參加活動最嚴格,卻也是最執著的一個。

我一直相信她看來雖然粗枝大葉,但其實心思細膩,更相信她有著精明幹練的一面。

但是從這一刻開始,我就發現自己完全低估了她的實力。

 

 

搞笑的實力。

 

 

915上午,北門車站。

「學長,我不會背背包。」鳥類。

「怎麼可能!?就算不會背,看我們背總該會了吧?」我指了指身後的大背包。

「可是,這個背包好奇怪,我不知道該怎麼背?我昨晚上裝完東西有試背看看,但就是背不起來?」那是阿水借給鳥類的登山背包。

「奇怪?那裡奇怪?背包背的方法不都一樣嗎?」我試著拉起她的背包背帶。

有那麼一下子,我忽然也有種「這種背包怎麼背」的錯覺,但馬上我就發現這整件事情是很驚人很驚人的……大烏龍,我是從那一刻重新把鳥類定位在「奇葩」這個等級的神人的。

「背不起來,是很正常的,換成是我都背不起來。」我冷冷說道。

「蛤!?怎麼會這樣?怎麼會做出這種背不起來的背包?那我不就要抱著背包走路?」鳥類滿臉斜線看著被塞滿的55公升大背包。

「不,不是背包的問題,是妳的問題。」

「我不能背背包嗎?」

「這和妳的身體構造沒有關係,因為妳 - - - - - ……。」

「裝反了!?」大叫。

她那個表情倒是可以參考艾德華‧孟克的《吶喊》 


鳥類很厲害,她把整個背包倒過來放,然後把所有東西都從背包的屁股給塞進去,這種背包真要是背起來,腰帶就會變成你的眼罩...更厲害的是,背包旁有個可以塞下一瓶礦泉水的側袋,在她把礦泉水「倒放」進去的時候,這個奇怪到不行的事情竟然沒讓她起疑心,這瓶礦泉水竟然也很爭氣的沒敗給地心引力。

眼看上山火車已經開進北門車站月台,只好等到了奮起湖再把背包裡的東西一樣一樣拿出來,再按照原來順序一一放回「翻轉」過來的背包裡。

在奮起湖的月台,麵包仰天狂笑。

「偉平的第一搞笑男主角要被取代了。」我說。

「對而且是第一女主角。」麵包擦掉眼角飆出的眼淚,然後繼續大笑。

看著鳥類從背包裡拿出一堆乾糧和礦泉水,然後是罐頭接下來還是罐頭……;麵包邊笑邊問她:「妳是打算來幾天啊?」她睜大眼睛一派天真地說:「沒有!我媽媽怕你們會餓啊?!你們不是很容易餓嗎?」這下我們真的是哭笑不得了

 

 

在阿良那裡吃完便當,一群人興奮地往土地公廟走去,因為我們有件很重要的東西要送給趙伯伯。

一付三百度的老花眼鏡。

曾聽他說過一直在找一付眼科醫師指定的三百度老花眼鏡,趁著每個月下山回診的時候到市區的眼鏡行詢問,卻始終買不到適合的老花眼鏡,在一旁的小黃聽到了,興奮地說:「我在台南有認識的眼鏡行,他們那裡一定有!!」

小黃沒忘記這件事,這回上來真的帶上了她買來的老花眼鏡。

滿佈的皺紋沒能掩去趙伯伯臉上的那一股霸氣,但當他戴上那鑲著金框的老花眼鏡時………

「肯德基爺爺!!」不知道是誰脫口喊出了這句話。





 

 

「ㄟ……這樣清楚多了!!」聽見趙伯伯這樣說,小黃開心地笑了起來。

「我覺得這樣很好。」小黃退了兩三步,仔細端詳著肯德基……不,趙伯伯。

能幫上趙伯伯一些忙,這樣很好;能幫慶得伯修好他的機車,這樣很好;能幫樟腦寮的江泉伯和盧阿婆設計新的名片,這樣很好;能陪梁木阿嬤吃頓飯,這樣很好………,能夠為這一路上幫助過我們的人做些什麼,真的很好。

你怎麼能夠想像慈眉善目的「肯德基爺爺」,正和我們說著他在雲南的目睹「砍人頭」的情景!

劊子手用的不是八點檔古裝芭樂戲那種大刀,說是「砍」人頭,不如說是「割」人頭比較貼切,趙伯伯形容那是一把「長刀」,幾乎有兩個手臂的長刀;劊子手將刀架在死刑犯的後脖子上,有經驗的劊子手都知道該把刀子口對準頸椎的某個關節,只消輕輕施力一拉,人犯當下便身首異處;劊子手的力道拿捏非常重要,因為在這裡,割下的人頭得要和脖子連著一層皮。

「如果割下的頭沒有和脖子連著一層皮,這個劊子手死的快!!」趙伯伯拿下老花眼鏡,瞇起眼睛,壓低了聲音。

小黃堅持不告訴他老花眼鏡花了多少錢,他索性一口氣開了兩瓶「李子露」,吆喝著要我們多喝幾杯,然後又捧來一大把樹番茄要我們盡量吃……,問阿貴樹番茄的價錢,他說這裡都是秤斤賣的,價錢挺公道,但這樹番茄到了車站附近的商家,三顆就可以賣上五十塊錢!

「來!乾杯!」還沒意會過來,趙伯伯已經先乾掉了一杯;小黃和鳥類才剛喝下一口,馬上就漲紅了臉。

我們起哄要趙伯伯戴上眼鏡和阿貴一起拍張照片,他大方地喊了阿貴過來,兩父子站在攤位前留下難得的合照;拍完後他直接勾起我的手,說:「來!咱倆也來一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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