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歌」歌詞寫的絕美,尤其是開頭的那段:時光是琥珀,淚一滴滴被反鎖。

雖然有一陣子我總將這段歌詞聽成:時光是琥珀,記憶一點一滴被反鎖。

當我還是這裡的學生時,從沒發現在操場的一旁有這麼大的一棵榕樹,這麼大的樹蔭,在當年踏出校門的時候,也從沒想過二十年後會專程回來呼吸這裡的空氣。

高中階段的記憶,絕多是關於離開這裡之後的後壁,這麼多年來,幾乎就快忘記我有三分之一的高中生活是在這裡度過。

當然,也包括了應該算是彌足珍貴的童軍歲月,因為離開這裡之後,我幾乎等同脫離了被社團學長姐循循導引的過程,直接進入帶領一個童軍團的實戰階段。

失去依靠,失去保護。

憑藉著零碎片段的經驗,硬是把自己偽裝的夠勇敢。

國中時期的一段意外插曲,讓我在進入這所學校之後便迫不及待拉著好友湘文報名童軍社,在那一年裡的種種經歷,成為我後來再也回不去的無憂時刻,我們一樣上課、宣誓、露營或是和大多數的人一樣每到週六就忙著呼朋引伴去參加所謂的團慶……,這些經歷和離開這裡之後的經歷相似,卻唯獨少了一件事,那就是同為社團裡學長姐的注目凝視。

還保留著當年98團的團臂章和領巾,也還記得胡丁久、胡龍寶這兩個前後任的社長,當他們畢業前後陸續選擇投考警校,我還以為這是每一屆社長不可逆轉的命運;記得當時那幾張清楚而熟悉的面孔,卻已經想不起他們的名字;當初離開的很灑脫,更以為轉學是人生必做的十大屌事之一,卻沒想過從此讓生命轉了彎。

我的童軍宣誓是在這座校園裡舉行,那是一個夏天週末的下午,就在這座如今已經變成球場的體育館裡,那年為了歡送畢業生而學會的「第一支舞」也在這裡面那座已經消失的舞台上演出;嚴格算來,這裡才是我的童軍生涯的起點,當年的誓詞和今天的諾言相去不遠,當初學長姐沒有問我們「承諾」這件事,所以我們也不必硬掰出那些往往經不起考驗的冠冕字彙。




當我看見學長姐一個個別上了代表年資的年星,看見學長姐意氣風發的模樣,看見他們精湛而熟練的技能演示,這些都成為我想要追逐的目標,於是不願錯過任何一次社裡活動的機會,哪怕是爸媽嚴詞拒絕反對,我還是想盡辦法掙脫限制。

於是我可以凌晨背起藏在床底下的行李摸黑出門,為了不想錯過期待已久的露營,一個人搭車、轉車然後到營地報到,哪怕是隔天回家免不了要忍受一頓皮肉之苦,可以錯過每個週末下午的專車,留在學校裡跟著學長姐到處跑,再和湘文走上半個小時的路到麻豆市區搭車回家。

我的記憶裡,似乎沒有過辛苦這件事。

不是我能忍,而是那真的是我最快樂的一年。

真正的辛苦,是被逼著長大,被逼著成熟。



曾經在你背後形成的信賴和依靠,成了再也不存在的懷念;當你想要回那個家尋求慰藉,才發現形單影隻的自已已經被剪斷了撒嬌的臍帶。

校門口的蔣公銅像被挪到科學館這裡,那一年的某個週末,胡丁久帶著我們幾個留下來的一年級敎我們怎麼編出領圈來,就是在銅像底下;科學館的玻璃門緊鎖,裡面的牆壁粉刷已經斑駁脫落,應該已經不是那個當初讓我避之唯恐不及的物理實驗教室;走進連接中興樓穿堂的通廊,那一年的記憶就如排山倒海般湧現,穿堂後的這一段通廊,當年是一年級和二、三年級教室的分隔線,走過這段通廊,也就走進了讓我們神經緊繃的學長姐地盤;這段路對菜到不行的一年級而言,有著近乎神社鳥居的象徵意義。

通廊直直貫通到學校最後面的自強路,那裏是電機科實習大樓,再往後走就是畜牧獸醫科的牧場,我已經不記得是不是曾經到牧場裡探險過,卻清楚記得那年校慶獸醫科養的牛從牧場闖進正在舉行運動會的操場來的插曲,還有園藝科在園遊會時將男友買下的花再回收回班上攤位的生意手腕;圍牆外鑼鼓鞭炮震天價響的宮廟就是赫赫有名的麻豆代天府,廟裡附設的十八層地獄幾乎是每個曾農學生都曾到訪的地方,男生喜歡走進裡面練膽量,女生喜歡結伴到裡面找刺激,至於男生約女生去那裡,動機也就不言可喻了。



校車上,令人垂涎的麵包香氣總會從剛上完實習課的食品科學生書包裡瀰漫整個車廂,學校裡晃盪的每一隻野狗,肚皮上一定都有獸醫科學生據說是練習割盲腸留下的刀痕縫線,至於我們這些化工科的學生,似乎也只能從實驗室裡變出搓不出泡沫的肥皂、擦不亮皮鞋的鞋油和喝起來像過加入過量檸檬酸的農藥味道汽水。

班上死黨過去住的宿舍還在原地,規模似乎也沒有變的更大,忘了看看在男宿舍附近的女生宿舍還在不在?那個宿舍有著曾被我們抗議名不符實的名字-「集美樓」。不知道現在的男生是不是都還住在地下室裡,現在的學弟妹會不會還玩那種整夜開著錄音機,為的只想錄到「不該出現的聲音」,或是繼續傳說某一年住宿的學長,半夜裡醒來看見上面有人盯著他看,學長迷迷糊糊向對方說對不起,以為翻身聲音吵到上舖同學,隔天醒來才驚覺自己睡的是上舖的離奇故事?



宿舍旁繪聲繪影說的鬼影幢幢的廢棄教室早已經拆除,當年的故事恐怕連當年的我們都已經沒人記的清楚到底胡亂謅了什麼鬼都不肯承認的情節。

化工館旁的桃花心木林是化工科學生共同的記憶,每個在科館裡做實驗的學生都一定有溜到這裡來消磨時間的經驗,一年級在化工科第一個實驗是拉玻璃管,學著把吸管狀的玻璃管放在本生燈上烘烤,然後拉長、截斷成為滴管。

毫無意外地,實驗課到了後來,就成了玻璃造型創意大賽;那一天我們幾個玩膩謀殺玻璃管遊戲的人就溜到桃花心木林這裡來抬槓,科館一樓的中庭空地,曾是班上辦露營時的營地,那一次是我和班上住台南正覺寺附近的同學合力把帳篷從成大搬回麻豆這裡來。

露營的那天,是陰雨的天氣。










班上上課紙條傳的兇,下課聊不完的事情,到了上課用紙條繼續聊,有時候會收到一些莫名奇妙不知道來源的鼓勵和加油,就只是因那天不小心垮著一張臉來上課;在化一乙這個班上的生活其實平淡無奇,同學之間的互動比較起今天的高中生也沒有太多的差異,一下時當上班長,因為登記姓名惹惱班上的頑劣份子,於是我在這個學校的第一場架就在化一乙教室開幹起來,而且是一對二,只記得主角叫阿南,配角反而清楚記得是歐X坤。

幹完那一架,我在教官室寫下了第一張悔過書。

會記得歐X坤的名字,是因為有次上課 時某個 老師曾經當著全班的面說:「其實你名字裡的字,在先天八卦裡代表的是,所以你的名字應該要改成X才對,因為才是代表男性。」當 時 老師的用意,無非是要殺殺他那目中無人的浮躁態度。

事實證明效果有限,反倒是後來終於按耐不住的前任班長找了直系學長出手教訓之後,才讓班上這兩個狼狽之徒懂得收斂。





當初的教室還在,但沒能進去,從我的位置往窗外望去,能夠看見代天府那號稱亞洲最大的龍首。

不知道為什麼想要繞著操場跑了一圈,結果也真的跑了一圈。

在司令台後面的圍牆上撇見「童軍」兩個字,原來在司令台後面的有塊特別劃分出來的童軍營地,司令台後面有座小升旗台,上面分別嵌著「一日童軍」、「一世童軍」的石板。

這是座八十八年六月落成的童軍營地。

一個學校會費周章地為童軍活動規劃專用營地,是什麼樣的機遇? 









 

操場旁鄰近大同路的看台,是最多學生喜歡駐足停留的地方,這裡就是整個操場的看台,可以望見整個操場,看台上成列的白千層,依舊是當年的白千層,就連看台醜醜的粉綠色都和當年一模一樣。

我的時光琥珀裡,鎖住了這裡的一切記憶。

回到這個開始的點,想要尋找一種結束的方式和抉擇。

如果一個承諾信守了二十年,如今卻發現似乎是到了該放下的時刻,你該如何分辨清楚是不是真的該放下?

後來想起的一段話,也許有著極高的參考值:

如果你想要離開一個人,不是在他最困頓無助的時候,而是在他最幸福卻不懂得珍惜的時候。

如果不放下,是不是就代表著必須強迫著自己繼續接受那些椎心刺痛?縱使這當中仍會摻雜著一些足以讓你感動到熱淚盈眶的片段?

你所在乎的事情並不一定是別人所在乎,就如同別人不在乎的事情,你也不一定要去在乎一樣,可是當你所亟欲給予的價值觀點並非別人所想要所需要的,那麼你存在於這之間的意義也就蕩然無存了。

這種複雜的感受看在局外人的眼裡應該都能獲得即時而明確的答案。 

 

因為那就像是你以為愛著一個人,至少剛開始的時候是的,雖然這個你愛的人會給你溫暖給你慰藉,或者是讓你從這當中獲得一些相信自己存在價值的感動,可是幾乎年復一年重演著「從頭開始」的折磨或是重蹈覆轍的衝擊,每次你都認為再一次,再一次一定可以改變,再一次一定可以更好,於是你選擇一次又一次的原諒和接受,卻總是事與願違。

這和個賭徒有什麼不同?

這樣無止無盡的挫折情感,該不該持續下去?

如果你是那個局外人,會不會為了這種優柔寡斷而大動肝火?

換個角度而言,你自以為是的付出根本就是一廂情願;甚至是到如今設想著決定離開之後,能做的補救可能都是。

這是個重大的決定,至少對我而言是的。

也許正如那句「放開了拳頭,反而更自由。」對自己,對其他人都未嘗不是件好事。

我不知道,也無法預料。

當年踏出這個學校大門時,不也根本沒想過會在另一個學校耗去二十年歲月的代價,只為了做一場夢。 

 

明知不可為而為的傻看來浪漫,但後果卻是極其殘酷而現實,當你承擔著這一切的苦果的時候,真正為你擔憂甚至是拉你一把的是不是曾讓你掏心掏肺的誰?

我相信,人的一生當中只要能專心做好一件事情就算成功了。

我認為,眼前的這件事情幾乎可以斷定不是我專心就能做好的事情,要堅持做好一件事情,必須建立在這件事情有「未來」可言,假如自己都看不見那個未來,這件事情就沒有繼續做下去的必要,一個人的一生有多少個能夠這樣耗擲的二十年?

那座意外出現的營地,感慨多於驚喜。

因為看見的那一刻,我反常地不再把同一群人的影像黏貼到眼前的這片如茵綠地,反倒是孤單的想哭。

離開學校的腳步,不再如當年般地果決而勇敢。

但離開那個夢的腳步,應該可以一如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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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橘英雄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