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謝謝偉平。

在這次探勘的過程當中努力鑽進每一條可能可以找到我的羊腸小徑,讓我不至於被烤乾在南台灣的阡陌田野當中。

今年的羅考旅行來到烏山頭營地,原本從南大附中到烏山頭的旅行設計構想因為活動流程的配當以及人力調整,改為直接由烏山頭出發。

服務羅浮與授銜羅浮的路線設計上,各有其不同的考量,就某個角度而言,服務羅浮的路線難度會比授銜來的刻苦些,而活動設計上,服務又比授銜有著更多的自主性;在授銜部分的旅行設計裡,加入了一些互動活動,好讓整個旅行小隊不至淪落為埋頭趕路的行軍部隊。

兩次探勘都在炙熱的五月天裡,汗流浹背是探勘過程當中最基本不過的考驗。

來到 六甲 這一帶,我自然就想起小時候在外婆家的院子裡,看見冒著黑煙的火車頭拉著一長串甘蔗車從田裡經過的畫面,如今外婆去世多年,小火車也早就銷聲匿跡,這幾年回到外婆家,有時會走到現在已成荒地的田裡找尋軌道的痕跡,毫無意外地一無所獲,去年勘查旅行路線,意外在數公里外的嘉南大圳旁發現它的蹤跡,沿著路旁不起眼的小徑走去,可以看見橫越官田溪的鐵橋還依然健在,跨過溪的鐵道直直延伸,卻是進到一片偌大的養鴨人家裡,那段被養鴨池夾擠的鐵道是否還在,也就無從知曉了。 





 

跨不過橫亙在眼前的官田溪,只好原路折回,沿著圳溝旁的小路走到舊台一線橋上,剛才那座高聳的鐵橋從這裡望去變的精緻小巧。

腳下這座日治時期留下的官田溪橋是另一旁台一線的前身-「縱貫道路」的其中一部份,在台南縣境內相同的橋樑還有四座,其中的三座都可以在台一線旁清楚看見,官田溪橋就是其中之一,另外兩座就是鄰近的曾文溪和渡頭溪橋。

這些當年的縱貫道路橋樑,寬度都還不足台一線的一個車道,兩相比較可以輕易看出差異之大;這幾座橋樑保存的狀況都算不錯,能夠幸運留存下來,多少還是和橋下暗藏的玄機有關。

日治初期將清朝留下的「官道」拓寬串連成為一條簡陋的軍用道路,直到1916年,總督府將這條從基隆到屏東,全長461.7公里 的碎石路才有了「縱貫道」這個正式的名稱,同時制定道路標準,並且成為以國庫或是地方經費養護的「指定道路」,從此之後才開始有縱貫線沿途橋樑建設,19209月起,嘉南大圳開始動工興建,透過這樣的機會,將運送水源的水道渡槽和縱貫道路橋樑共同結合,也就是說雖然這些縱貫道橋樑的角色雖然已經功成身退,數十年來運送大圳水源的任務卻還是在橋面下年復一年進行著。

「嘉南大圳新設事業概要」這本書中裡記載:「官田溪橋全長396呎,跨距658吋,共六跨,桁架中的水路為鐵造,高71吋,寬10呎,最大流量720立方秒尺。橋上另又鋪設本島縱貫道路,路幅18尺,兩側護欄高35寸,道路與護欄皆為鋼筋混凝土造。」 



 

從官田溪橋下切到官田溪畔,走回糖鐵鐵橋試著接上之後的路線,發現這裡已經被養鴨人給圍上了網欄,不得已只好再度折回,試著從南117找尋可能殘留的蹤跡,在這條剛拓寬不久的縣道上,果然已經看不見可以辨認的痕跡。

發現糖鐵鐵道的遺跡,是在相隔約 一公里 外陽明工商附近的南113路旁的果園裡,剛開始是偉平發現「疑似」水泥枕木的構件,再往前察看,終於發現斑駁繡蝕的鐵軌被掩蓋在厚厚一層的腐土枯葉底下。

到這裡總算有了開始。

卻也是個辛苦的開始。

枝節盤錯的樹木和層層蔓延的雜草攔阻在鐵道通行的路上,這景象比起去年仁德糖鐵的探勘更有過之而無不及,為了驗證這段路線的可行性,總免不了親自下海的這道關卡。

事實證明魯迅說的沒錯,「路」果然是人走出來的。 








在腳下一片鬼針草海和比人高的灌木雜草堆裡鑽進鑽出真的不是件爽快的事,就算毒辣的太陽此刻被遮蔽在樹林外頭,悶熱的溫度還是弄得你汗如雨下,短短不到 五十公尺 ,花了半個小時還困在裡面進退不得,簡直就和在少林寺木人巷裡被痛毆一樣。

手上戴的手套,肩上披著的毛巾黏上了滿滿的鬼針草,連想要擦個汗都成了件尷尬的事。

接著叢林裡竟然出現了一條小溪,鐵道就從小溪上面橫跨過去,於是又下切到溪邊想要看看有沒有可以繞過的地方。

結果是我必須選擇折返回去,再走進木人巷被痛毆半個小時,或是勇敢涉水而過。

因為這溪水一點都不清徹,完全不知道這黃濁的水面是個什麼情況,不過溪水不深,應該值得一試。

這是個讓我還算滿意的決定。 





 

這段過程偉平全看在眼裡,因為他所在的位置就在離鐵道不到 十公尺 距離,鋪著平坦柏油的南113縣道上,只不過這不到 十公尺 距離的中間還隔了一道又寬又深的排水溝。

再往前又是一道小溪,不過只消從橋下狹窄地方就能通過,比較辛苦的是要爬上橋面時,幾乎找不到能夠切入的地方,橋的另一邊被竹林佔滿,努力攻堅幾次失敗,這才驚訝發現這裡生長的全是長著尖刺的刺竹。

接著下來幾乎是一段一段將橫擋在眼前的刺竹枝折斷,小心翼翼把勾住衣服和背包的枝條挑開,才得以重新踏上正途。

在這之後的路況漸入佳境的跡象,其實也有可能是習慣了。

後來「祝甘心」的事情發生了。

前方雜草堆裡傳來一陣陣「披荊斬棘」的聲響,原來偉平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繞到前面小路,循著鐵道往這邊為我開起路來。 



 

接著下來的路況好了很多,視野也逐漸開闊了起來。

偶爾看見路旁還留存的標誌鐵牌,歷經多年的風雨折磨,狀況好的漆面也已經鼓起繡蝕,狀況差的則是根本只銹到剩下鐵牌形狀或是邊緣殘缺,像是慘被對手KO的拳擊手,扭曲歪斜矗立在路旁;有些路段的水泥枕木則被農夫給拆去鋪在田邊當作踏腳石。

去年探勘仁德路段時,不少鐵道是直接被埋在柏油路面下的,日積月累人車踏輾之下,許多路段隱約還是能見到隆起的痕跡,今天探勘的這條大內線路段,卻沒有這樣的跡象,不知道是為完全被拆除,或是柏油鋪的夠厚實?

今天這段被柏油路面掩蓋的路段其實不算長,大部分都還是能夠看見完整的鐵道遺跡,不過偶爾還是會看見才剛被挖除的路段,殘留著怪手刨挖過的爪痕以及筆直凹陷的鐵軌痕跡。

有些路段成了菜園,不過近來糖鐵似乎已經對這樣的現象展開了行動。 









糖鐵穿梭在這水色嘉南的田野平原當中,在那段風華鼎盛的年代,不但創造了台灣糖業的傳奇,更串連起鄉鎮村落間的生活依託,如今隨著製糖業的沒落而逐漸被吞沒在荒煙漫草裡,所幸從2006年起由徐仁修、小野和黃武雄等人聯名發起的千里步道計畫(http://www.tmitrail.org.tw/?page_id=49)正朝著單車與糖鐵鐵道結合的「兩鐵並行」方向進行路線規劃與探勘,為被閒置而任其荒廢的糖鐵鐵道保存打開了一線生機(http://www.tmitrail.org.tw/?page_id=434)。

芭蕉似乎是台灣農村的意象當中不可或缺的元素之一,有時候在成片油綠的稻田邊加上幾棵芭蕉樹,就是一幅濃厚台灣農村味道的圖畫;休耕泡水的稻田裡,倒映著用長嘴翻攪覓食的大小白鷺,如果你不作停留,牠們仍是一派自在悠閒,一旦你停下腳步想要仔細多看一眼或試拍張照片,成群白鷺就會拔地飛起,重新降落在離你更遠的田地裡。

這裡的稻草人大多只是為十字型的竹枝罩上一件襯衫,或是加上一頂帽子,而那襯衫顏色往往鮮豔的極為突兀,麻雀想假裝看不見恐怕很難。

不過,田地邊卻看不見水牛留下的印痕,也看不見水牛的蹤影。 





快到 七甲 公園前的路段,又在蔓生的草堆裡掙扎了一陣,走出 七甲 公園時,同時帶出了一身的鬼針草。

以農業為本的六甲鄉,在過去曾有項極為重要的副產業-「燒瓦」,在六甲鄉的 七甲 、 二甲 一帶,曾經散佈著上百支瓦窯煙囪,也因為燒瓦造成的瀰漫黑煙,有人把這裡叫做「黑鄉」,雖說這裡所產的六角、清水、燕尾磚曾是當時台灣各地磚瓦厝的高級建材,但是直到鋼筋水泥逐漸普遍,瓦窯的榮景也逐漸不再。

六甲瓦窯的歷史最早可以追溯到明鄭時期,陳永華教士兵燒土取瓦的故事在這裡仍然被傳說著,因為這裡的土壤主要是以黏土為主,發展磚瓦生產的產業有其先天上的優勢,十多年前因為南二高開挖而發現距今25003000年的烏山頭黑灰陶遺址,證明這一帶的土壤早在數千年前已經被應用在陶器製作上。

跨越南118縣道之後,糖鐵進入了 六甲 瓦窯業的歷史軌道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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