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來做訪問的啦!」

宜縣大哥主動先幫我們介紹。


鄰居的家其實不遠,就在路麻產車站前不到20公尺的地方轉個彎就到了,是座三合院的院落。

盧瑞長,宜縣大哥的鄰居,算是老大哥,因為瑞長伯今年已經64歲,比宜縣大哥年長10多歲。

瑞長伯的菸樓已經改建成新式的乾燥室,舊式菸樓已不復見,他一樣有兩座乾燥室,但是其中一座因為菸葉減產,已經有一段時間不曾使用;剛走進他的菸樓時,一旁鐵蓋上大大的「中原牌」字樣很難不讓人注意到,宜縣大哥說那是乾燥室施工的廠商留下的,他們家的是「三洲牌」,台味十足的名字。 
瑞長伯打開才剛開始送風的乾燥室讓我們看看今天剛完成穿聯送進去的菸葉是什麼模樣。




第一天的菸葉聞起來還有股青澀鮮草味道,也許是已經摘下一段時間,顏色比新鮮菸葉還黯淡,有些甚至已經略呈黃綠色。

宜縣大哥告訴瑞長伯說打開乾燥室讓我們看一眼,哪知瑞長伯乾脆連送風都給它停下來,好讓我們看的仔細一些….;但他說再過兩天就沒有辦法像這樣常常打開了,事實上他們也極少會在乾燥中打開門來看,通常是透過一旁的小窗口來觀察菸葉乾燥的情形。

「菸葉吹了風會變黑。」瑞長伯說。

他打開藛著「中原牌」的小窗門讓我看看乾燥室裡面,透過暈黃的燈光,從這扇小窗就可以看到裡面菸葉的情形,玻離窗上聚滿了許多的小水滴。

瑞長伯說那是菸葉在「呼吸」。

他把前一批烘好而且正在回軟的菸葉擺放到一旁空地上,就和俊良大哥的一樣;宜縣大哥特別抽出其中一束菸葉,告訴我們菸葉的分級方式。經過他和瑞長伯一搭一唱的解說,我們總算明白一株菸草葉片從上到下有天葉、天下葉、本上葉、本葉、中葉、中下葉、土上葉、土葉的分別,透過葉形,我們大致上還能夠分辨天葉、本葉、中葉和土葉的菸葉。送交鑑定時,在過去至少需要細分到7-8級的程度,目前分為四級就可以,而且收購價格相同。



「木忠家的收起來了喔?」

「啊栽~~~。」

「不知道有沒有收咧?」

「啊嘉和他們家的咧?」

「咁那是收起來了喔。」

「這幾日都下雨,阮看可能會先收起來咧。」

「嘉和伊的卡多菸草。」

「對啦..阮是說嘉和伊ㄏㄡ

宜縣大哥和瑞長伯兩個人開始討論起村裡已經烘好菸葉的人家,哪一戶人家菸葉現在採收沒?開始烘了沒?出窯了沒?


瑞長伯和粱木阿嬤一樣,都是愛笑的人,他們臉上的皺紋,有許多都是屬於「笑」的皺紋;愁眉苦臉的人臉上是不會出現這種皺紋的。

看著地上這一大堆菸葉,我問瑞長伯說這麼多菸葉他要怎麼搬到樓上的儲藏室,他說現在他有一台吊車可以吊上二樓去,這樣他和老婆整理起來會比較輕鬆點。

「這款顏色就不好,顏色不漂亮。」宜縣大哥抽出其中一片菸葉說。他說菸葉要烤成像「黃金」一樣的顏色才漂亮,品質也最好,價格才會高!看到被「抽驗」出顏色不好的菸葉,瑞長伯也只是一個勁地憨笑。

「喔這個!像這款顏色啦,這款色澤尚水(漂亮)了。」宜縣大哥手裡搖著一把菸葉對我們說,那顏色真的就像是他們所說的金黃色,明亮而美麗。瑞長伯聽見,咧開嘴開懷地笑了…..

像是小孩子聽見老師的稱讚一樣,害羞的表情掩不住因為歡喜而發亮的雙眼。

「喔,這些都不錯ㄋㄟ。」聽到宜縣大哥看著其他的菸葉這樣說,瑞長伯的眼睛笑的瞇成了一條直線。

打開一旁已經不用的乾燥室,裡面堆放著一些去年沒有繳的菸葉,經過一年時間,不但有股潮濕的霉味,許多已經都被蛀蟲啃的七零八落,顏色也轉為暗褐色;瑞長伯說那是去年多出來的菸葉,因為每年上繳菸葉都有重量的限制,這些被淘汰或是因為超重而多出的菸葉,菸農們必須自行處理,當然成本也是自行負擔。


「菸草會發瘋!?」


「會喔!」瑞長伯說。

那是一種稱之為「菸草嵌毒病」的植物病害,得病的菸葉會出現黑色的斑點,嚴重的話整株菸葉都會發黑,烘烤出來的品質也不佳。這麼拗口的植物病名被他們形容說是「菸草起肖(發瘋)」,我開始想像看到一棵「發瘋的菸草」在菸田裡到處亂竄亂長,有如愛莉絲夢遊仙境一樣奇幻又有趣的畫面。

他們把菸草當成人一樣看,一株菸草有頭有腰也有腳,採收下來後會大口呼吸,然後乾燥室的玻璃窗會被哈出一片水氣,偶爾還會起肖(發瘋)……

爬上鐵梯,瑞長伯帶著我們到二樓的儲藏室……


鐵皮牆面上掛著透明的塑膠布,角落堆放著包裝的紙箱,以及家裡不用的棉被和家具,瑞長伯的儲藏室算是相當地大,他已經空出一個角落打算要放置菸葉。

「明年嘸知道有沒有得種?沒法度咧政府要怎麼樣咱都嘸災(不知道)咧。」

瑞長伯今年和宜縣大哥一樣,只剩下一窯半的菸葉可以烘,和過去一季動輒十多窯的榮景相比,實在是小巫見大巫,甚至當家家戶戶正在過新年的時候,他們還在守著菸樓。

日治時期出生的瑞長伯,小時候曾經種植過所謂的「黑菸」,和現在所採用的乾燥方式不同,那是一種稱之為「日乾法」(Suncuring)的方式,也就是把採收後的菸葉曝曬在日光下乾自然乾燥的方式,所需的時間比火烤法更長,當時竹崎一帶種植的面積並不大,菸農也不多;在十多歲的時後才蓋起菸樓改為火烤式的乾燥法。

「這兩個是酒國英雄,來找他喝酒了!」宜縣大哥指著剛來的兩個大哥說。

聽到酒伴來找他喝酒,瑞長伯呵呵直笑;這兩個人都是他的鄰居,很早之前就已經不再當菸農,一個是號稱種了好幾甲鳳梨的蕭大哥,一個是開怪手阿久哥。

蕭大哥露了一手「徒手剝柳丁」的絕技,他說只要用拇指指甲在柳丁的「肚臍」上劃開一道缺口,再用力一掰,柳丁就剝成兩半了。用這套絕技剝開柳丁所需時間不到5秒鐘,我依樣畫葫蘆卻連柳丁皮都劃不開,瑞長伯也小露了一手,不過在掰開的時後沒抓準力道,噴了滿地的柳丁汁,蕭大哥俐落地邊說邊示範,一顆柳丁在他手裡就像剝開橘子一樣容易。


隨著我們驚呼聲,蕭大哥愈剝愈快,眼看一籃柳丁就快全部被他消滅,我們趕緊喊停。

除了蕭大哥,我們三個人和瑞長伯、宜縣大哥和阿久哥開始收拾蕭大哥的「戰果」,吃完柳丁之後欣怜問哪裡可以洗手,宜縣大哥指著對面的廚房說到那裡洗就可以了;沒想到這時候瑞長伯已經端著大臉盆裝好了水往我們這裡走了過來,還一個勁呵呵呵地笑著。

那真的是一個很大的臉盆,就是那種小時候洗澡時用的大鋁盆,裝了很多的水,是那種端起來會有點吃力的重量。

看到這一幕,大家都笑了出來,尤其是我們三個人更是驚訝地直呼「阿貝~~~~」!

瑞長伯還是一直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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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橘英雄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