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高接梨是一種栽植高品質梨的「變通」方法,為什麼說是「變通」呢?因為一般優良的梨種大多生長在寒帶地方,屬於亞熱帶的竹崎並不適合栽種,於是聰明的果農就會在已經適應平地生長的橫山梨(粗梨)枝條上,嫁接已經分劃出芽花的寒帶梨接穗,這個接穗上結出的果實,就是高品質的「高接梨」了。

這裏接穗的梨種是水梨。

俊良指著嫁接的位置讓我們看,他說接穗的時候會先在果樹的枝條上割出一道縫,再把接穗(他稱之為)削成約30度左右的斜角,插入母株樹枝的切口裡,再用絕緣膠布圈繞起來,完成整個嫁接程序。他說的清楚又明白,絲毫看不出啤酒對他有些什麼影響。

有些嫁接的位置已經長出彈珠大小的果實來,再過一陣子就要套袋,避免病蟲害。

「阮沒有種過,但是在這裡和伊在一起加減知道一些。」雖然沒種過高接梨,但俊良光看也知道不少有關高接梨的事情。

「作息(務農)ㄏㄡ~~~學問很大的。」他留下這句耐人尋味的話之後,又晃回麵攤那邊去了。

「這個高接梨ㄟ幼株發出來地果實顏色卡青,和粗梨仔嘸同款。」俊仔也來了。

他帶著我們走進梨園深處,採了些粗梨讓我們品嚐看看,因為還沒完全熟成,除了澀味之外,絲毫沒有一點水果該有的甜味,但這些粗梨在熟成之後,果農還是會將這種口感粗糙,水份和甜味不如高接梨的粗梨採收下來販售,身價比起高接梨當然遜色不少。

粗梨雖不像高接梨那樣可口香甜,卻有屬於它獨特的風味,粗曠又帶有野性。


俊仔還告訴我們怎麼分辨嫁接成功或是失敗的接穗,在這個一分地大小的梨園,所需要使用的接穗費用約在4-5萬元上下,也就是說,一斤要一千多元,早期必須依賴日本進口,但現在多向梨山一帶的果農購買。

要不是俊仔提起,我們都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梨子的收成從開始種植一棵梨樹到能夠收成,期間至少需要經過三到五年的時間,也就是說,在收成之前的這段期間,果農是無法回收任何成本的。

「梨樹長成以後,還要接虹(也就是嫁接的意思),這個攏擱要花錢的,萬一到了第五年好不容易可以收成,又遇上價格不好,安ㄋㄟ就………靠腰了!!」俊仔把梨農的命運形容的比阿信還坎坷。


至於俊良所種的菜豆,「這個快多了,只需要二個多月就可以收成了。」俊仔這樣告訴我們。

俊仔就這樣帶著我和偉平穿梭在梨園裡,從接穗的品種到高接梨的產銷過程都一一向我們介紹,然後還介紹了一道名為「梨子雞」的湯,做法其實不難,用梨樹乾燥後的樹枝熬煮三到四個小時的湯頭是這道湯的重點。

「大哥,安ㄋㄟ你很辛苦ㄋㄟ?」

「還好啦,辛苦啥?」

「種梨子嘸簡單咧。」

「這嘸是阮種的。」

「啥!?這嘸是你的田喔?」

「嘸是啊!」

「安ㄋㄟ你怎麼知道那麼多?」

「ㄞˊ!?看久碼哉!」

是啊,俊良剛剛都說過:「雖然他沒種過,但是看那麼久了也都加減知道一些了。」只是俊仔實在講的讓我們以為這梨子都是他種的,聽他大吐苦水,任誰都會以為他那黝黑又歷經滄桑的臉龐是因為遭受到這麼多苦難而造成的

「這個就是甜豆啊!」俊仔才剛回到麵攤加入混戰,我和偉平走到俊良的豆子園裡,在這裡遇上剛剛還在種嫩薑胖胖大哥。

「這個炸鹽酥雞的時候也會有啊,就是這個。」原來俊良的豆園不只種了菜豆,還另外種了甜豆。






麵攤那邊愈來愈熱鬧,除了俊良、俊良的姊夫、俊仔,還有種嫩薑的胖胖大哥,連梨園的主人都帶著他兩歲的孫子來了。

沒多久,阿久也來了。

「等一下要去唱歌!!」俊良向眾人宣佈這個重大決定,他說等一下要和欣怜合唱一首「雲中月」

不是說要來採豆子的嗎?

我說:「我看豆子要下次來,到田裡來偷採好了。」

「偷採!?整棵採回去就好,哉某?整棵採回去!!安ㄋㄟ嘸爽某?」俊良姊夫大喊。

俊良姊夫的嗓音很有一種「男子漢的氣概」,說起話來,字字鏗鏘有力,每句話的結尾總會附帶加上一句:「安ㄋㄟ好某?」或是「安ㄋㄟ爽某?」他和俊良都是那種很容易帶動氣氛的人,兩個人一搭一唱,讓你的耳朵一刻不得清閒,也讓你從他們口中迸出第一句話開始笑到抽筋。

「蛤?蛤?啊恁舅舅下次要帶朋友還有恁舅媽做伙去玩……,啊你要煮菜請阮們ㄋㄟ?」

「阮會再跟恁講,房間給阮留個兩三間。」

俊良忽然想到打電話給在阿里山經營民宿的姐姐,結果和外甥女先聊開了,他特別交待要預留房間給我們,到時候要帶我們一起上阿里山去玩。

我從不認為俊良答應的事情只是隨口說說,卻沒想到他會這麼積極,我想起剛認識時,他的惜字如金和憂鬱冷峻的表情,對照眼前和我們把酒言歡,消遣生活甘苦的俊良,沒有不切實際的適應問題,卻好奇他的生活哲學。


掛上電話,胡亂收拾了桌上的酒瓶和空碗,我們又跟著到了村裡的雜貨店裡附設的自助卡拉OK店。

感覺自己也可憐

真是啊心酸的人生

你可比雲中月掛在黑黑暗暗的天頂

我有滿腹的熱情可是你啊猶原冷冰冰...

「啊~~~~~~~~。」

俊良和欣怜唱起了「雲中月」,整個雜貨店馬上被卡拉OK聲包圍。

雜貨店外的太陽依舊明亮而火熱,從這裡可以看見瑞長伯家,眼前一大片菜園盡頭就是那天麒陽和珮琦對著我們揮手道別的地方,今天聽他們說了許多農人的苦,但他們總有一種自我解嘲的說法,也有一套釋放壓力的方式,說法也好,方法也好,毋寧說那都是因為「態度」。

不同的環境和際遇,造就每一個人詮釋生活的態度,怎麼面對生活中的喜、怒、哀、樂。任誰都明白今天不等於永遠,永遠也不存在於今天,所以我們會不斷觀望著未來,卻往往忽略了現在。

我們常把「把握現在」說的太多,做的太少,也把它的步驟弄得太複雜,把理由說的太深奧,但有人卻可以很簡單,很直接,很剛好。

 

 

而且,很即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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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橘英雄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