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泉伯算是欣怜的學長。


嘉義農專,也就是今天嘉義大學的前身,「台中青果合作社」是江泉伯畢業後的第一個工作,然後是嘉義縣政府林務課,最後是林務局。

前十年在天池(南橫),後十六年在奮起湖。

「連續一兩百公尺踩不到地!!」他說的是剛到工作站時,進行森林測量工作時的一段「趣事」。

那次他們必須穿越一片比人高的菅芒草地,走在生長比較茂盛的地帶,足足有一、兩百公尺是踩在菅芒草上行走,走到生長較為稀疏的區域時,卻一腳踩在軟泥地,整個人就這樣陷進將近一個人高的泥地裡,而聰明的原住民嚮導卻早已經循著山豬留下的獸徑走出去了。

當時若不是有工作站的同事跟著,他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把自己給「拔」出來。

在他印象當中,「森林火災」是他在林務局生涯裡最深刻的記憶。

「說實在ㄟ真正ㄟ大火是沒法度控制ㄟ……。」在當時,他們所能做的就是盡快清理出火場周圍的防火線,不讓大火繼續延燒開來。

「曾經有這樣的情形……,打火ㄟ人被火給包圍起來。」明明才剛看見大火還在前方不遠處,下一刻火苗卻已經在身後迅速竄起,還來不及反應過來,就已經被大火包圍、吞噬;燃燒產生的煙霧,更容易讓人失去方向,甚至不自覺走進火場或是斷崖深谷。

一場鋪天蓋地的森林大火,很可能只是為了獵一頭山豬,或是因為一道雷殛、一個未熄的菸蒂。

江泉伯語重心長地說:「維護一片森林不容易,要守住台灣的森林更不簡單。」

眼前這片鬱鬱蒼翠的山林景致背後,交纏著屬於他們的故事,當年的刻苦的環境與克難的生活,在當時有如千斤重擔,如今談起,卻顯得雲淡風輕。

「阿貝!這個嘜給你ㄟ!」我拿出要送給江泉伯的名片。

「ㄏㄡㄏㄡㄏㄡ…..。」江泉伯推著眼鏡,仔細端詳著手上的名片,臉上的皺紋因為綻開的笑容而舒緩開來。

「ㄟˊ….,這個不錯ㄋㄟ,上面還有到獨立山,到木屐寮ㄟ公里數咧。」捧著名片,江泉伯直問我們這些名片應該要多少錢?我連忙告訴他這是我們的一番心意,謝謝他和良總伯、盧阿嬤這段時間來願意和我們分享那麼多的經歷,那麼多的故事


 

 

「看恁們愛怎麼呷就怎麼呷!」在盧阿婆的攤位裡,阿婆用力拍著剛秤好的木瓜稞,那是我們今天的午餐,她遞給我一把水果刀、一瓶蔭油和幾支竹籤,讓我們自己「料理」。

淺淺米黃色的木瓜稞裡可以清楚看見橘黃色的木瓜絲,飄散著淡淡的木瓜香混合著米香的味道。

切成一片片的木瓜稞,蘸上蔭油就可以吃了,但蔭油過重的鹹度反而掩蓋了木瓜稞的清香味,不蘸醬的木瓜稞在口中會有木瓜的青澀味,可見得要吃到更好吃的木瓜稞,「沾醬」的選擇絕對是很重要的因素,不過我也很想試試看,油煎過後的木瓜稞會是什麼滋味。

麵包對食物的要求顯然簡單許多,曾經自稱為「美食社副社長」(社長阿水)的她,對所謂「美食」和「非美食」的分別其實並不大,食物到了她口中,往往先是「嗯~~~~」,然後是一連串「嘖嘖嘖」的咀嚼,再來是「啊~~~~~~。」然後是重複前面的步驟直到她吃飽或是食物被清空為止,過程當中連「我覺得」這種經典俗的台詞都不會出現。




如果硬要說她分辨「美食」或是「非美食」有什麼不同,那應該就是「如果屬於非美食類別,通常她會比較容易達到飽足狀態或是留下吃不完的食物」。

今天她吃下最後一塊盧阿嬤的木瓜稞,反常地說了一句「真是不錯!!」然後馬上補上一句「我好渴」。

為了留下些「紀錄」,我們煞有其事地要她對著DV鏡頭說些「感想」。

「嗯……。」麵包開始陷入一種迷濛的沉思狀態。

「酸中帶甜,甜中帶酸,感覺像是在天空中飛舞的感覺。」我們停下了手邊的動作,冷冷地看她接下來怎麼掰。

「呵………OK?」什麼OKOK!?

「阿婆ㄟ木瓜放很多喔,一斤木瓜一斤米咧。」盧阿婆話沒說完,就有遊客湊過來詢問木瓜稞怎麼賣。

「啾諾樟腦寮的台語發音)。」麵包的發音是出了名的慘,尤其是台語。

「是ㄌㄧㄠˇ不是!!」欣怜馬上糾正她。

「啾諾……………ㄉㄧㄠˇ。」更慘!!

「ㄌㄧㄠˇ!!%^&*&*……。」

「講樟腦寮講嘜明。」在一旁的盧阿婆笑著說。


「卡早古早阮這裡叫做緞厝寮。」原本和盧阿嬤聊天的阿姨,告訴我們在「樟腦寮」這個名字出現之前,早期這裡是稱為「緞厝寮」的(現在這一代稱為緞繻村不知道和這一段歷史有沒有關係?),直到這裡開始出現許多製造「腦丁」的工寮,才開始出現「樟腦寮」這個名字。

盧阿婆說是從日治時期開通鐵路時才開始出現這個名字,隔壁攤位的江泉伯聽見馬上加入討論:「嘸喔,應該是更卡早之前就叫做樟腦寮喔。」

「不是日本人開通車站後叫做樟腦寮ㄟ嗎?」盧阿婆說這是她的阿嬤告訴她的。

「卡早日本人來之前,咱這裡就有人在做樟腦,所以………………….。」

今天的樟腦寮遊客不多,吃過午餐,我們也樂的坐在阿婆的攤位裡和江泉伯他們一起天南地北地閒話家常,最特別的是盧阿婆和阿姨描述她們當初結婚的事情。

在當時,媒人介紹的幾乎都是村子裡或是鄰近村庄的對象,阿姨則是從前方獨立山那邊坐著轎子嫁到樟腦寮來,盧阿婆嫁給住在附近紅楠坑的良總伯,良總伯迎娶盧阿婆的方式很有「林鐵」的風格-坐火車。

這裡坐的可不是「一般」的火車,盧阿婆當年坐的是載運原木所使用的「板車」,就是那種只有一個載貨平台,沒有「車廂」的板車。

「把不就把自己當成杉木嫁出去喔!?」你怎麼能夠想像一個盛裝打扮的新娘和嫁妝,以及親友團坐在板車上讓火車拉著跑的模樣?想到這裡我們已經笑成一團。

連盧阿婆自己都笑的好開心


距離上山火車到站還有些時間,希望能夠看見良總伯,然後問他一些有關當年「道班」工作的事情,不過盧阿婆說他睡午覺去了,問她良總伯會睡到什麼時後,她說:「隨便伊去睡,睡到伊好就起來了,那麼多歲了,阮攏隨便伊去睡,管伊去睡到幾點」。

是啊山中無歲月嘛~~~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橘英雄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